Oblivion

老實說，我真的不知道要給她冠上什麼稱號或形容詞。

程巧凝，這是她的名字。

她不是那種標有模範生名號的乖女生，卻也不是什麼叛逆的小太妹。她那烏黑的、綾緞般的及肩長髮從不好好束起來，總讓人難以判斷她算不算違反校規；她的校裙亦然，永遠的剛好及膝，不長也不短，讓教官看了永遠猶豫不決；她並不冷漠，卻也不盡親切，她唇邊永遠掛著笑，但卻含著疏離。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她是個非常獨特的女生。不乖也不壞，決不使自己流入俗套，用她特有的生存方式來吸引人。

而我，就是被她吸引的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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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她以前，我根本不相信有人可以抵擋我的魅力。要知道，我可是全身都散發著光芒的美少年莫紹熙耶！所到之處，女孩們一定全數眼冒紅心昏倒在地；男孩們一定瞪圓雙眼忌妒得牙癢癢的，怎麼可能有人不拜倒在我的石榴裙……呃、是西裝褲之下咧？

以上是我在地球上行走十六年得出的結論。

但，這個理念在她轉學到我班上那天起便馬上瓦解了。

我永遠也記得，那天她踏進教室，同學們不論男女全都倒吸了一口氣，只不過男生是感到驚艷，而女生是知道這會是一個棘手的敵人，得好好管住自己的男友。

我想，我是當時全班裡反應最平常的。噯，我看了自己這張霹靂無敵帥臉十六年，對於其他什麼美眉帥哥都有點免疫啦！

……雖然只是有點。

實在不能否認，我的心跳在看見她以後就在不斷加速，愈來愈快，還似乎沒有停止的跡象。

她真的很漂亮，這點我不得不贊同。我們學校那超普通的兩件式校服襯在她身上就顯得一點也不平凡了。格子裙剛好及膝，白晢的腿下方雖有長襪遮擋，卻還是那樣惹人瑕想，讓人不禁猜想它的上方會是怎樣的一片光景。

眾男大力吸了一下口水。

可是呢，以上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竟然把我無視掉！我這樣一個天生的發光體、希望高中的風雲人物，她竟然能做到視若無睹！

正正是這一點，我跟她展開了一場追求攻防戰。

誰攻、誰守？誰勝、誰敗？一切，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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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只想把她當作一場遊戲，追到手了就玩個幾天，然後像以往一樣把她拋棄，另覓新歡；可是事情又一次出乎我意料之外。

不論我如何示好，她就是不為所動。想放棄，卻又不甘心。因為她對我的敬而遠之，我對她的假追求變成了真追求。

每天早上，我送她花。她永遠只是斜睨我一眼，說聲謝謝，收下。然而每天放學後，我總能在學校附近的垃圾桶找到我送她的那束花。

就這樣過了幾天，我漸漸覺得送花的點子不可行。這可怎麼辦呢？以前可從沒發生過這種事，每每只要我勾勾手指，哪有女生不投懷送抱？現在的我，明顯的無計可施。

踏入十二月，聖誕節正在迫近，我身邊卻還是沒有人。這還是頭一遭。但，我卻不想亂找個女生來濫竽充數。因為，此時此刻，我希望站在我身旁的，是她‧程巧凝。除她以外，別無他選。

但是，一天又一天，二十三天過去了，我還是沒能抓住她的心。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我若不想過一個孤單的聖誕節，就得在這天加倍努力了。

「莫紹熙，加油！」

我在心底給自己打氣。

清晨六點半，我捧著一束象徵最愛的紫色玫瑰花站在校門前，等待她的出現。

可是眼看指針從六點半移動到八點正，我還是等不到她。我有點著急了。要知道，她平常都是七點半左右回到學校，再晚也不會晚過七點四十五分，依她自己的說法就是避免遇上突發事件而遲到。

我焦急地四處張望，忽然看見她正躲在校門旁的一棵樹後。

我疑惑地走上前，正想問她為何不進學校，卻訝異地發現她正在抽搐。不，應該說她在啜泣，抽搐只是哭泣的反射動作而已。

我拍拍她的肩，略帶猶豫地問：「妳……沒事吧？」

不能怪我猶豫，實在是今天的她太不像她。不像平常掛著帶疏離的淡笑、不像平常把髮絲梳理得整整齊齊的、不像平常……呃，總之她今天就是不太正常。

她睜著淚眼看了我幾秒，突然撲進我懷裡放聲大哭。

許久，她抬頭，望進我的眸，字正圓腔地說出以下這句話：「莫紹熙，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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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問我是否相信她是真心喜歡我，答案絕對是否定的。可是呢，愛情是盲目的，為了讓她能過一個快樂的聖誕節，我假笑著說，「我們交往吧。」

即使，過得快樂只有她。

隔天是十二月二十五日，萬眾期待的聖誕節。我伸了個懶腰，難得地不需老媽拿著鍋鏟敲我的頭便自動清醒過來。望向天朗氣清的窗外，無聲地對遠方的她說了句早安。

而後，我爬起來，換上一身休閒服，對著鏡子擺了個滿意的Pose，再附上一個美少年專有笑容，我自信地踏出家門。

決定了！即使她不是真的喜歡我，我也要在這個聖誕給她一個完美的回憶、做一個能讓她永世難忘的一日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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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帶她跑了半天，晚上九點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休息時，我倆皆已累得無法言語。但我還是微笑著問她：「喜歡這個聖誕節嗎？」

她還在喘息，抬眼看我，然後扯出一抹笑，用力點頭。

這是第一次，我看見她真心而不是掩飾自己真實心情的笑。我呆了，她卻還不知自己做了什麼似的問我怎麼了，我只得搖頭失笑。

「巧凝。」我收起笑意，走到她面前，單膝跪下，她不明所以地回看我。「我們……分手吧。」

一陣沉默。

「為什麼？」她低聲詢問。

「因為妳根本不愛我啊。」我苦笑。

「……」她寧靜地凝視著我。「你知道昨天我為什麼哭嗎？」

「不知道。」

她閉了閉眼，深吸口氣，終下定決心般對我說。

「我遇見鄭俊誠。」

我疑惑地看向她。她這下乾脆緊閉雙眼，好像執意不再張開似的：「他……是我的前男友，從沒喜歡過我的前男友。」

那個無星的夜晚，她把她曾經的過往毫無掩飾地展露在我面前，聽到最後，我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只能伸手，環抱住她，企圖以這舉動溫暖她的心。

「正因為我曾經被不愛我的人傷害過，我不希望自己也是那樣的人。所以，紹熙，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嘗試去愛你嗎？」

我握住她的手，淚水早已盈滿眼眶。「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我想，這句話唯一不對的地方是，我流淚不是傷心，而是感動。

「親愛的，我願意。」

傾身，我覆上她的唇，吸吮著她嘴裡的甘甜，真切地感受幸福的降臨。

對了，親愛的，忘了跟妳說，聖誕快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