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blivion

　　拿起話筒，齊家嵐很是猶豫。
　　內心在強烈地掙扎。對他來說，愛情和友情同樣地重要，然而當友情不再那麼那單純，那黑暗的未來就開始了。
　　他愛的人由始至終只有一個，但他不願去傷朋友的心啊！
　　其實他明白伊嘉婷，伊嘉婷亦明白他。
　　兩人之間太過了解，造就現今的局面。
　　失去是很可怕的一個詞，無論是對愛情還是友情。
　　想了想，他撥了一個從來沒撥過的號碼。
　　「您好，我想找吳樂瑤。」

　　「沒想到你真的會找我。」
　　吳樂瑤玩弄著自己的頭髮，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種個性美。
　　簡單就是美。怎麼自己從前不察覺？在心裡輕嘆了口氣，她坐直身子：
　　「有什麼事不能找你家景若賢？」
　　這句話一脫口，她自己先定住了：為什麼到現在還是忘不了他呢？
　　不過正心煩的齊家嵐沒發現她的不尋常，只是一言不發地坐在公園長椅上。
　　「欸，你叫我出來就是要我陪你乾坐？」她開始有點不耐煩了。
　　他悶哼一聲，依然無語。
　　「說句話又不會死人的。」她從來不是個好的聆聽者，要她如此耐心地陪他坐上個多小時還不如叫她死掉算了。
　　正準備離開，他卻突然開口：
　　「如果是妳，妳會甘於當一個……替代品嗎？」
　　停下想要開溜的步伐，她想了想，重新坐下。
　　「我不知道。」
　　他抬頭望她，只見她的眼眸裡漾著認真。
　　「你想問的對象，不是我。」
　　「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我是我，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所以你不能把我的答案當作那個人的答案。」
　　他凝視著她好久，突然感覺她長大了。
　　也許他們相處的時間依然很短，他卻能那麼輕易地感受到她的成長。她並不是只懂恃寵而驕的千金小姐啊。
　　當這個想法在他腦海裡成形，他的唇角勾起了一個誘惑的弧度。
　　也許他也要長大了。
　　或者對伊嘉婷而言，看著他幸福就是最好的吧？
　　不知道這樣想是否太過自私，但他很渴望得到伊嘉婷的祝福。

　　「梓琳──」夏母在樓下高聲呼喚，卻沒能把人叫下來。
　　「日上三竿了啦，快起來！」夏父板著臉踏上樓梯，明顯打算『御駕親征』。
　　「妳！給我起來！」夏父的臉已經比包公還黑了。
　　「唔……」夏梓琳翻了個身，睜開了眼睛。
　　「爸？怎麼了嗎？」她揉了揉迷濛的眼睛，依然沒有離開被窩的意願。
　　她並沒有忽略父親嚴厲的表情下，暗藏的一點關切，只是她不想依賴，她想自行解決。
　　而且，這是她自己的事啊。
　　「妳給我下去吃早餐！」真是的！當他在說廢話是吧？

　　看見女兒驚慌地衝到餐桌前，夏母輕笑。
　　她那老伴啊，成天就只會嚇女兒，一點不知道如何表達關心。
　　她把手上的煎蛋放下，在女兒身旁坐下，微笑著開口：「梓琳，是不是有什麼煩惱？」
　　夏梓琳一個顫抖，叉子從手裡掉到地上。
　　「唉，小心點嘛。」搖搖頭，夏母從廚房拿出另一個叉子。
　　「媽──……」
　　「梓琳，媽不是想迫妳，我只是想了解妳。」嘆了口氣，她繼續說著：「妳要明白，沒有父母是不擔心自己子女的啊。」
　　夏梓琳正想回話，卻被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母女之間的對話。
　　她心裡正煩著，也沒理會是誰的電話就接聽了。
　　「喂？」
　　「梓琳……我是雨詩……」
　　聽到這個名字，她原本充滿生氣的雙眸瞬間顯得黯淡無光：她究竟有多少事瞞著她？
　　「……什麼事？」
　　她帶點受傷的聲音讓季雨詩震懾了一下，但她還是艱難地開口：
　　「現在能出來嗎？」

　　「梓琳。」
　　「嗯。找我究竟有什麼事？」
　　她的語氣很冷淡，心卻在火辣辣地痛。她，最終都不能被她信任。
　　季雨詩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吸取了全身的勇氣：
　　「如果我告訴妳……妳曾經是一個替代品，妳會怎樣？」
　　夏梓琳伸向糖罐的手停在半空，眼裡閃過一陣訝異：「曾經？」
　　她點頭，一個笑容不經意地出現在她美麗的唇上。
　　「因為妳現在不是了。」
　　梓琳眸光一黯：「我連替代品都不是了嗎？」
　　季雨詩在心底輕笑。這個梓琳啊！
　　現實，她調整了一下表情，裝出一副正經八百的樣子：
　　「是的，妳不是了。」見夏梓琳的頭垂得更低，她忍住笑，繼續面無表情地往下說，「妳是我真正的朋友！」
　　「啊？」她驚愣地抬頭，只見季雨詩在她面前恣意地笑著，平日的冷酷早已被拋至九宵雲外。
　　她噙住笑聲，開始跟夏梓琳訴說她的故事。
　　「曾經我跟妳交朋友，是因為小璇。」季雨詩沉浸在回憶裡，臉孔泛著柔和的光芒。
　　「小璇……是誰？」
　　她的星眸裡滿是溫柔的笑意：「方詠璇，我國中時的好友。妳曾經是她的替代。」
　　「梓琳，妳真的很單純，單純得彷彿不食人間煙火。妳，是她的分身。」
　　「所以……我很害怕。」她把落寞深深寫在眼底，也烙印在夏梓琳心上。
　　「害怕什麼？」
　　她閉上眼睛，掩飾心裡的恐懼：「害怕，妳會離開我。」
　　明知道她在說謊，但夏梓琳苦笑了一下，沒拆穿她。
　　「放心吧，我不會的。」她不想說，那就算了吧。
　　只要季雨詩信任她，她總有一天會從她口裡知道真相的。

　　伊嘉婷坐在床上，眼神空洞。
　　還有什麼值得她擁有感情呢？
　　無論付出多少的努力，最終只能是替代品。
　　突然，她一顫，差點從床上摔下來。
　　原來，她早已不甘心只當個替代啊。
　　「嘉婷，幫我去倒個垃圾！」
　　「喔。」說完，她接過媽媽手上的垃圾，走出家門。

　　『啪！』
　　把垃圾丟到後樓梯，她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家。
　　然而，她突然感到一陣注視。
　　猛然回頭，一個男生正盯著她看。然後，一步步地靠近她。
　　「你、你想怎樣！我會大叫的喔！」
　　他迅速抓起她的手，不讓她逃走。
　　「嘉婷，妳不記得我了嗎？」
　　就在他開口的剎那間，伊嘉婷記起了。
　　那封存的、不堪回首的記憶。
　　葉慎陽，是季雨詩恨她的關鍵原因。
　　「為什麼當初要變心？然後離開？你知道不知道那對我們影響有多大？」
　　「我知道，通通都知道。」他閉上眼睛，卻沒能掩飾自己的痛楚。
　　「可是妳要明白，感覺來了就是來了，我不能控制。」痛楚加劇，他皺緊眉頭，「正如現在，我對妳的感覺一樣。」
　　「什麼？」她看著他，啞口無言。
　　「嘉婷，我喜歡妳。」
　　下一秒，他倒塌在地。那灼熱的傷痛太明顯了。
　　「又一個替代……」
　　伊嘉婷寧靜地微笑，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滑出……

　　「這是在哪啊……」
　　葉慎陽撐起僵硬的身子，環視四周。
　　房間很單調，一張書桌、一個衣櫃、還有一張他睡著的床。
　　「我家，我的房間。」伊嘉婷捧著清水和藥走進房間，語氣很淡漠。
　　「來，吃藥。」她扶住他，眼眸不自覺流露出關心。
　　「嘉婷……」
　　察覺到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她連忙跳開。
　　「呃，你別誤會！我帶你回來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只是……」
　　他笑了。他的笑容很優雅、很安寧，安寧得讓人害怕。
　　「妳不用急著解釋，我知道是我打亂了妳的生活，我會走的。」
　　「……你，不愛小璇了嗎？」
　　「愛。但更愛妳。」
　　伊嘉婷臉頰一紅，接著說：
　　「我是說，既然愛她，那為什麼要回來、然後離開？」
　　「因為，這是宿命。」
　　他定定地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笑容隱去。
　　「嘉婷，不要愛上我。」
　　「啊？」那為什麼要向她告白？
　　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他又微笑：「我表白，只是希望自己再無遺憾罷了。」
　　無話可說，伊嘉婷決定轉換話題。
　　「對你來說，我只是小璇的替代吧。」
　　他的視線轉向她，目光很銳利，彷彿能看透她。
　　「妳發生了什麼事。」這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她撇過頭，躲避他的直視。
　　她還不能完全地信任他。
　　畢竟事情已經發生，當初的信用已無可挽回，她能做的，只能期望他此次的信用是真實的而已。
　　「我去洗杯子。」
　　語畢，她快步走出房間。
　　「嘉婷，如果有天我不能再保護妳了，妳要忘記我。」
　　這句話，他說得雲淡風輕，伊嘉婷不自覺地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