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blivion

Chapter 23──消失（上）

就算再給她一萬次機會，她也不可能猜到，在她離開圓月盟以後，第一個見到的人，會是亦願。

若是在別的情況下看見他，她的第一反應一定是逃跑。面對一個使她憶起昔日失敗初戀的男生，她實在想不出要怎麼面對他。然而，她與他的再遇卻是發生在她因誣陷而被逐出盟會、正極需安慰的時候，所以她放下所有尷尬害羞矜持，直撲入他懷中。

亦願明顯對她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很震驚，但她無暇理會這些，她只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大肆哭一場。

「發生什麼事了？」發洩過後，亦願問她，順道遞給她一支礦泉水。

她接過水，不語；亦願見了，也就靜默下來，不再追問。

良久。

「吶，那妳現在要怎麼辦？」要去住旅店？

「不知道。」她說，神情茫然。她不想回到現實，那個世界太殘酷，她還沒想到要怎麼面對；可是，天淨裡，還有她可以逃避的地方嗎？她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在旅店，那會讓她倍感寂寞，但她也很清楚，除了旅店，她根本沒別的地方可去。

「嗯，如果妳不介意的話，可以在我家借宿一段時間。」亦願打斷她的沉思，臉上掛著令她不解的笑容。

語翎驚異地抬頭：「你沒有加入任何盟會嗎？」看他也有一定的等級，可見玩天淨也有一段不短的時間了，也因此她一直以為他有盟會，也沒深入詢問就這樣下結論了，沒想到……

亦願依然微笑，「對，我沒有。」因為他的個性太令人難以捉摸，他亦懶得去與人深交，更討厭浪費時間去搞人際關係，反正沒有伙伴，他一樣能在天淨過得好好的。不過這點他沒告訴語翎，他知道她必會更加驚奇，因為他從未在她面前展現過那一面。

驚異過後，她歛下眼簾，藉以掩飾自己的失落：「謝謝你，但還是不用了。」她不想孤單一人，但她更不想被人發現她的軟弱。

她很脆弱，但同時亦是個自尊心極強的女孩。

也許，正正因為她是如此矛盾的一個存在，他才會被她吸引的吧。亦願想著。

第一次看見她時也是那樣……雖然他隱隱感覺到，他們之間，還有著更深的羈絆。

「好吧！那在我離開前，我們加個好友吧──方便妳以後找我哭訴。」他補充。

語翎聞言，沒好氣地推了他一下，並且發現，方才沉重的心情，好像輕鬆了那麼一點點。

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她微啟唇，由衷地吐出一句：「真的謝謝你，亦願。」

他不是阿亦，不可能是。阿亦從不會這麼溫柔體貼的對她。只是，她相信，亦願一定是代替阿亦來補償她的，她篤定。

因為他說過的。

「我也不知道……」他邊說邊望向天際，「第一眼看見妳的時候，我就有種感覺，必須要為妳做點什麼。就好像……」他認真地想了想，才再度開口，「要給妳作出補償似的。」

她最後還是在旅店住了下來。

雖然每到夜闌人靜的時份，她就會感到份外難過，但只要到了隔天，她又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

如果只要用那麼一點點的時間來哀傷，換取一個落腳的地方，語翎是真的覺得──很不划算。哀傷的時間很難捱，說是度秒如年也不為過，不過，誰叫她為了那無謂的自尊心而拒絕了亦願的提議呢？如今她也只能屈居旅店了。

不願連白天也沉浸於自怨自艾當中，語翎踏出旅店，打算看看這幾天裡天淨有什麼新消息。

她得說，少了幽影每天大呼小叫的通報，她簡直成了一問三不知的時事白痴（雖然這也不算時事）。

上天待她不薄，才出門沒幾分鐘，就有幾個剛到佈告板看完最新消息的玩家邊聊天邊與她擦身而過，讓她得知這些天以來發生的大事小事。

她一直跟他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既能聽到他們的對話，又不會太惹人注目。

「聽說啊，圓月盟那個工作狂會長這幾天發瘋了一般，左右奔騰，卻就是不碰書桌上已堆積如山的公文。要是真的瘋了就可惜了，他可是個難得一見的帥哥呢！」

「的確是啦！不過人家都已經死會了，妳就別想那麼多了。說不定人家左右奔騰就是為了他的愛妻！再說了，別人的事我們管不著，還是說回剛剛佈告板上的消息吧──」

「啊啊！妳說前些天天淨的系統出了故障，部份玩家想登出也不能登出的事吧？遊戲公司那邊好像有賠償呢！似乎是寵物還是經驗珠什麼的……我真的好想要！」

「不可能有妳的份的，別作白日夢了！而且我說的不是那個，是劇情任務第三章！這次開放得好快哦，不知道會不會是粗製濫造的？……」

聽到這裡，語翎側身閃進路邊一家藥店，不打算再跟下去──她得到的資訊已經夠多了。

幻影月真的很愛涵兒吧？連公文都不看就只專心處理涵兒的事。不知道涵兒甦醒了沒？幽影和靜夜思思會不會被幻影月遷怒？還有源愛楓，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算了，反正那個盟會的事，從此與她無關了不是嗎？自嘲地笑笑，她順道在店裡買了幾瓶藥水，然後轉身打算離開藥店，卻沒料到會碰上一個熟人。

怎麼被人趕出來之後，就一遍又一遍地碰上認識的人呢？她嘆息，勉強對凝天風露出一個微笑。

看見語翎出現在此地，凝天風是震驚的。他知道現在圓月盟內一片混亂，也知道涵兒似乎出事了，跟她關係不錯的語翎，怎不留在總部，反而到了這裡來？

然而，當他看見她眉宇間那抹憂愁、還有唇邊牽強的笑意時，他曉得自己不能多問。

他疼惜她，他真心喜歡她這個朋友，所以他不希望她露出這樣的表情，假若自己的提問會使她不快甚至沮喪，那他寧願自己一個人苦惱地思索也不要傷害她。

於是，他回她一笑，問了一句與心中想問的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妳要跟我一起去解劇情任務嗎？」

她抬眸，望進他蘊含著擔憂的溫柔黑眸中，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更神差鬼使地點了下頭。

也許她真的是瘋了，比幻影月瘋得更徹底，可是那又如何？她甘之如飴。因為，對象是他，凝天風。

老實說，以她的等級，只和一個中高等玩家組隊就去解劇情任務，實在是一件非常不智的事。

可是在被他握住手那一刻，她真的覺得，就算死掉很痛或掉經驗值也沒關係，只要有他在身邊就好。

她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但她拒絕不了。

凝天風，這個名字和這個人，究竟有著什麼樣的魔力，讓她不得不放下滿心愁煩，專心一致地思考著關於他的問題呢……

或者，她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