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blivion

Chapter 27──犧牲（下）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天羽美紗。

「織田。」她喚著他，把自己和他的距離拉遠了些許，然後，露出意義不明的微笑。

「織田，你在信裡問我有沒有愛上你，現在，我要告訴你，我的答案。」她邊說邊站起身，而織田只是不解地回望她，不明白她堅定的眼神代表著什麼。

「我愛你。」美紗的話裡帶著一絲難以理解的矛盾情緒──溫柔而倔強。

聽到這裡，一直沉默不語的語翎忽然像發瘋一樣尖叫出聲，嚇壞了其他所有的人：「不要啊啊啊──」

她曉得美紗要做些什麼，她想阻止，卻無從阻止，只能任由NPC美紗再重演一遍她在真正的美紗那裡聽過的悲劇……

「織田，我會還你一個最初的天淨。」美紗說。

她很害怕，真的。

「請你相信我。」

就好像，在親眼目睹自己的未來一般。

「不要──」語翎無視於幽影及涵兒的拉扯及試圖阻止，只是不斷重覆這句話，那聲音飽含著痛苦，然而除了她自己，再也沒有誰能了解那種絕望感。

可是NPC美紗沒有因語翎的尖叫而停下動作，只是依照系統的設定，以最快的速度衝向發生異變的怪物。她拉弓，最後回頭看了六人中間的織田一眼，淚流著微笑。

而後，她放出箭矢，又接連放出幾支射向天空的箭。箭往天上飛了一陣，因失去了衝力而往下掉了下來。美紗閉上雙眸，帶著恬靜的笑容，仰著頭迎接自己放出的箭。

在滿天箭雨下，她與眾多被淨化的怪物一起消失了。

不知道為何，原應不會下雨的天淨忽然下起了微雨，點點打在眾人身上，雖輕輕的，卻有種切心的痛。

語翎跪倒在地，掩面哭泣了起來。

為什麼，彼此相愛的二人會得到這樣的結局呢……

雨中傳來織田悲痛的吼叫，「為什麼──！」

「我不要你一手開創出來的世界有任何瑕庛。」雨中，只輕輕傳來這樣的回答，若有似無，轉瞬便消失了。

雨還在靜靜的下，淅淅瀝瀝的雨聲聽起來很舒服，但此時此刻，卻只為氣氛更添一份沉重。

「任務完成了。」幻影月望著任務欄，低聲說著。

在雨聲及哭聲的二重奏下，無人能為這個消息高興起來。

「職業弓箭手消失的原因就是這個吧。為了紀念天羽美紗。」回圓月盟的路上，幽影如此說著。

「不。」挨著涵兒走的語翎步履有點不穩，語氣有些有氣無力，但卻堅定得很，「不是為了紀念美紗，而是為了告訴美紗，他心中那個位置只會留給她，誰也不能替代。」

她頓了頓，又再度開口，「而且我想，『永久模式』也是因為美紗才會出現的吧……」

其餘數人疑惑地抬頭看她，卻只見她以沒有焦點的眼神看著前方，低喃著他們聽不懂的話：「為了，將來某天可以陪伴她……」

話中的意思，誰也不曉得，甚至乎說出這話的語翎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或者可歸類為有感而發吧。

又走了一段路，她突然像再也忍受不住般蹲了下來，把頭埋在膝蓋中，低聲啜泣起來。涵兒被嚇了一跳，連忙問她怎麼回事，她卻只是不住地搖頭，怎也不肯出聲。

太可怕了啊！真的，太可怕了……

她真的很害怕，有一天，故事裡的主角，會換成了她。

埋首低泣的語翎不知道的是，當她抗拒著心中莫名的恐懼時，凝天風也正面對著任務劇情帶來的痛心感。

看著織田大吼的那一刻，凝天風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淚，與遠方的語翎的哭聲同步。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流淚，也許是被美紗犧牲的愛感動了吧！可是隱約中，他又覺得，真正的原因並非如此……

他搖搖頭，拭去眼角的淚水，決定不再為此傷神。他相信，劇情任務的發展會告訴他的。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下一回新章開放時，凝天風這個角色，已經不再存在了。

曲終人散及戀晴夢雪是在第四章開放後好些天才去解任務的，而原因則是戀晴夢雪怕人多的地方，曲終人散為遷就她，故把出發日期延後。

對二人來說，劇情任務是個賺錢及經驗值的好機會，除此以外，它再也沒有別的價值。

織田及美紗的故事絲毫無法感動二人──或許是出於「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的心態吧！

在曲終人散而言，比起劇情任務，戀晴夢雪的身體狀況更值得他關注。

自從解完任務後，在回盟會的路上碰上圓月盟的一群人，戀晴夢雪的身體狀況就每況愈下，任盟內的祭司再如何努力也是束手無策，讓他既焦急又煩燥。也不是沒想過讓她下線去看醫生，但他又怕回到現實消憶藥會因而失效，讓她想起關於幻影月的所有……

真是進退兩難啊！他嘆氣。

「影……影月……」床上的戀晴夢雪忽然夢囈般說著，他的身軀一震，百般滋味湧上心頭，近乎空白的腦內只剩下一個指令──

殺了幻影月，不讓她有任何想起他的可能！

只是此刻的他已經不清楚，他這樣做，究竟是為了戀晴夢雪，還是對她愛戀日益加深的自己。

或者，他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偉大；更或者，他其實比自己想像中自私許多許多。

大手撫上不安地翻滾著的戀晴夢雪，他漂亮的藍眸掠過一絲溫柔的亮光。

為了她的笑容，他可以不擇手段。

無論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無論要犧牲多少東西。

像是感覺到他的撫觸，戀晴夢雪張開了那雙跟曲終人散酷似的湛藍眼眸。她眨眨眼，一瞬不瞬地緊盯著他，然後以虛弱而困惑的語氣詢問他：

「怎麼了嗎？」

他微笑著，「沒有啊，沒有怎麼了。」

「可是你的眼神……」她頓了頓，有些猶豫地接道，「就像要為誰豁出一切一般。」

他笑意更深了，可他沒回話，只是以雙手捧起她的臉頰，輕力而溫柔地吻著她，無聲地告訴她──他只會為她豁出一切。

除了她，別無他人。

因為他愛她，只是這樣而已。

「雪，妳真是最懂我的人了。」一吻既終，他讓她輕靠在自己懷裡，調侃般拋下這話。

戀晴夢雪沒回應，只是輕靠在他的胸膛，露出安心的微笑。她知道，眼前這男人會是她一生中，最強的倚靠。只要有他在，她什麼也不必操心，只要等待他為她安排好一切就行了。

她知道這男人是真的愛她，而她也真正的愛著他；但她不知道他間中露出的憂鬱眼神代表著些什麼，他也從來不解釋，只任由她自己一個去猜測。

也許，她猜不到是最好的，不是有句話叫「無知反而更幸福」嗎？

想到這裡，她像是豁然開朗般整個放鬆下來，闔上眼，在他懷中漸漸睡去了。